luna‧吟詠與嘶吼

在我家裡，「老爸」並非對父親不尊重的稱呼，
印象中似乎是受了華視播出的影集〈天才老爹〉的影響，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這麼開始稱呼父親為老爸，但其實我家小孩和老爸不親。



熟識的人，會發現我的言談中經常提到家人，我媽怎樣、我弟怎樣、我姐怎樣......
這幾年才比較常提到「我爸怎樣」。
WHY？高中後離家求學，一直到畢業後獨立生活的這幾年，
我才開始慢慢認識爸爸，開始學會對爸爸撒嬌，
或許有人會問：『小時候沒和爸爸一起住嗎？』有是有，但....真的不熟....



老爸的工作時間很特殊，他在安平漁市場擔任魚貨承銷商，
不分寒暑，每天半夜三點都得摸黑起床，穿著牛仔褲、雨鞋，迎著寒風出門工作，
早上六七點下班，到公園運動後回家補眠，起床後做點帳目處理，
中午十二點又出門，直到傍晚，為了早起，晚上必須早眠，
因此客廳電視音量往往九點十點就必須調成最低音量。



這樣的工作，每個月休兩天，農曆初二和十六，過年了不起休三天，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老爸就已經在這一行，少說也已經二十多年，他還沒退休，
與其說為了收入，不如說是一份責任，一種傳承。



老爸在家一向沈默寡言，不怒而威，他很注重我們的生活常規，
印象中，我和珀小時候放學回家，功課總是自動寫，
但書包襪子總是亂丟，寫完功課就攤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老爸看見了，不說話，光用手指這指那，我們就嚇得半死趕快坐直、把東西收好。



老爸回家時，總是一邊上樓梯一邊吹口哨或唱歌，
聽到「信號」，我和珀就會從沙發上跳起來收拾，有時候媽還會幫忙提醒一下，
有一次珀可能是忘了還是沒聽到，老爸進門的時候，他的書包還丟在走道上，
當我發現已經來不及，老爸拎起珀的書包，然後打開門，往外面一丟.......
這個事件讓我印象非常深刻，至今還記得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國三的時候，正是迷職棒第二年吧（反正時報鷹哪時加入我就哪時開始瘋狂），
面臨高中聯考，唸書是師長眼中唯一能做、能想的事，其他都是罪大惡極，
某個週末，最愛的廖敏雄就要到他目前為止離我最近的台南球場比賽！
好久前就看著賽程表、算模擬考時間，剛好可以輕鬆一下，我要去看廖敏雄！
可是老媽說不准就是不准，無論我怎麼抗爭，考了幾個第一名都一樣，
氣到好幾天不跟老媽說話，她明明就知道我超愛廖敏雄，為什麼不讓我去看！



禮拜六到了，球賽傍晚就開始，下午我還在學校自修，當然是悶到一個不行，
恐怖的班導（其實對我很好）把我叫出去，說有人找我，原來是老爸，
我很驚訝，這個時間老爸應該不可能出現在學校才對啊！



忘了那天老爸確切說了什麼，大意是說如果我想去，他會帶我去，
聯考很重要沒錯，但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喜歡棒球是件好事，他一點都不反對....



在301教室旁邊的樓梯間，我努力的忍住眼淚，卻還是不停流下來，
我不知道老爸會特地跑來學校跟我講這些，
他不是應該在漁市場忙著嗎？他不是很少過問小孩子這種無聊的小事嗎？
他不是應該跟老媽一樣認為腦袋唸書就好而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嗎？



但後來我還是沒去，我跟老爸說，沒關係啦，球賽以後還有....



嗯，想到好多事情喔.....
爸媽吵架，老爸愛生悶氣，我半夜寫信給老爸，後來好像真的沒那麼氣了；
跟小熊分手的時候，一個人躲在房間哭，好想打電話告訴老爸；
我想完成的心願之一，就是挽著老爸的手臂，在夜晚的運河邊陪他散步；
老爸接到我打回家的電話，會直接拿給老媽，但他不知道我就是想向他撒嬌而已...



明天，農曆八月初三，老爸六十二歲生日，
祝和我一樣屬猴的老爸生日快樂，笨蓮、豬珀記得打電話回家。





註：照片為老爸年輕時在玉井果菜市場送貨留影，
　　聽說他以前送貨時肚子餓了就拿貨車後面的香蕉吃，結果把胃吃壞，
　　這故事告訴我們---空腹不要吃香蕉。